第94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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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蒋玉梅一时想远了,也忘记说话,等回过神来来,只看见谢雨浓也低着头发呆,于是又拍拍他的手,笑道:“来都来了,帮阿婆带点萝卜给你奶奶和妈妈,都是阿婆今天新摘的,本来就要给你们送过去,省得我跑一趟。”
  谢雨浓应了一声,蒋玉梅就转身给他拿菜去了。
  到家一看挂钟,也要六点了,谢雨浓听见厨房响了一声,只当是吕妙林,大声告诉她:“奶奶,我回来遇到玉梅阿婆,给了我几个萝卜,我放回廊下面了啊!”
  他摘完帽子围巾,没听见回音,察觉到有些奇怪,心脏突突跳了两下,慢慢往厨房走过去,果然看见谢有琴立在煤气灶前面看火,正在炖一锅汤。谢有琴裹着一件绒线织的大披肩,底下的衣服单薄,像只是一件绒线衫一条薄西裤。大约她也是没精神,头发扎得松松散散的,刘海虚虚掩住半张苍白的脸,也不辨神色。
  “妈,你在家啊。”
  谢有琴静默了一会儿,恍如未听见他的话似的,很久了才扭头看他,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,只是很平静:“你奶奶出去了,村上人家做丧事,她去相帮,你洗个手吃饭吧,汤快好了。”
  谢雨浓扶着门框,怔怔点了点头,见谢有琴又扭头去看火,便也不再说话了,转身去卫生间洗手。
  这一顿饭,家里只有他们两个。母子两人许久没有单独相处过,桌上的热汤热饭蒸腾着白气,倒显得氛围不至于太尴尬。
  谢雨浓盛了碗汤,先递给了谢有琴。
  谢有琴看看手边的汤,总算问起他一句:“考试考得怎么样?”
  “还可以,”他下意识答了一句,又觉得好像有点敷衍,便补了句,“化学卷子出得难了点,可能考得不如平时。”
  “嗯……”谢有琴沉吟一声,略想了想,说,“难得考得不好一次,也没什么。”
  谢雨浓夹菜的手一顿,没防备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从小到大,谢有琴永远只要求自己要做最好,不能退,只能进,当初往梅里去的名额没拿到,她也牵记了不少日子。
  “……我下次会考好的。”
  谢有琴这才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。
  她好像今天才发现,她的小雨已经从柜子般高矮长到这么大了。这些年她因为丈夫和弟弟的缘故,一直有心结未放下,后来谢素云去了,家里没有主心骨,她便总是郁郁沉沉,没有留神照顾过这个孩子。
  到如今,一桌上吃饭,母子俩却无话可说,母亲说句关心的话,儿子也只是诚惶诚恐。
  谢有琴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,心口胀痛,忽而眼睛就红了。她吸了吸鼻子,忍不住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,害怕被孩子看到自己的失态。
  谢雨浓没听见她声音,抬头看见她手臂之后嘴唇紧咬着,便问了句怎么了。
  声音沉沉淹没在潮湿而冰冷的空气中,等谢雨浓再想问,已经看见她下颚落下一颗泪滴落在汤碗里,接着便是她再也无法掩饰的抽泣声响。
  他犹豫了一下,抽出两张纸递给她,叫了她一声。
  “妈。”
  这一声便如同一个字的咒语,叫谢有琴只管崩溃,用双手捂住了脸痛哭起来。
  于是递纸的手也只得悄悄放下,谢雨浓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崩溃的母亲。
  他不是谢有琴,那些漫长岁月中,她所面临过的无助与痛苦,他无从得知,而作为母亲,示弱也似乎是不被允许的。谢雨浓早该知道,谢有琴的精神很久以前就几近崩塌,不然她是那样的人啊,怎么会容许自己一日一日消沉下去。
  哭声像撕裂一张一张的布帛,把虚伪的和平一下一下地撕开,曝露出愁苦的,剜心钻骨的真相来。他们长久以来只是背对背生活,不看对方脸色,假意不知晓那些痛苦,以为只要不为人所知即可,其实不过是让一块疮口无声无息地发脓发烂。
  他们不过是活在阴影里的人,却又如何能不生霉长苔。
  谢雨浓站到她的身后去,伸出的双手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搭到她颤动的双肩上。
  小的时候,他很轻的时候,谢有琴还背过他,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样温暖宽大的肩膀,如今也只是薄薄的一片,仿佛一片落叶,轻轻颤动,吹弹即碎。
  谢有琴卸力仰靠在椅背上,总算放声痛哭。她胡乱去抓谢雨浓的手,模模糊糊地喊着什么话。好几声之后,谢雨浓才辨别清楚,她说的是什么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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